
昨夜,失眠。昨夜,听雨。
失眠,很痛苦。听雨,很开心。
雨声,是最动人的声音。几百万人苦等这场雨。
雨,不仅落在沿江江南,也下在了淮河以北。我祝祷这里蒙福,成为皖北的江南。
老百姓总说,人是靠天给饭吃。皖北六市干旱了很久,水位下降,土地龟裂,麦子矮了半截,杨絮乱飞成灾。
这场雨,洁净空气,滋润土地,庄稼生长,大快人心。 夜很深了,我仍然睡不着。雨下之前,在等雨,有点焦躁,不断祈祷。雨下之后,在听雨,心灵狂喜,不断感恩。
天赐恩雨,久旱逢甘霖,人生四大乐事之一。
我的心不禁飞出窗外,在天地之间飞跑着,由近及远,远到江南的老家,由深夜到天明,完全打开,全心聆听雨下的声音。 第一滴雨落时,像是玉珠叩响青瓷盘。瓦檐上最先传来"嗒"的一声,清脆得像琴弦被月光拨动。
我赤脚踩过小区的方砖,听雨珠在砖缝间跳跃,"叮——咚——",每一声都敲在干涸的年轮里。
窗外的泡桐树沙沙作响,叶片翻卷着吮吸琼浆,枝桠间忽然爆出"噗"的闷响,原是积攒了半年的尘埃随雨水坠落。 雨势渐急,天地间织就千万张银网。雨脚踩着瓦当奏起急板,"噼啪噼啪"如千军擂鼓,瓦片震颤着应和,恍若敦煌壁画里的飞天甩开水袖。
柏油路上腾起白烟,雨箭射向大地的刹那,"嗤——"地绽开晶莹的花,转瞬又被新的雨帘吞没。
停车处的铁皮棚顶轰鸣如雷,声浪裹挟着潮湿的水汽,撞碎在梧桐树斑驳的影子里。 最动人的是雨落田野。想象着皖北龟裂的田垄正被甘霖缝合,干渴的麦苗挺直腰杆,"滋滋"地痛饮。
沟渠里沉睡的蛙卵微微颤动,"咕嘟"冒出串串气泡,惊醒了蛰伏的春蚓。
符离西山腾起雾岚,将"哗啦啦"的雨幕晕染成水墨,恍惚听见土地裂开的缝隙里,传来"啊——"的悠长叹息,那是万物初生的欢愉。 雨声里藏着光阴的故事。瓦当承接的雨滴坠入陶罐,"叮咚"声与老父亲摇蒲扇的"沙沙"声重叠;晾衣绳上的雨珠串成帘,"噼里啪啦"惊散了故乡老屋檐下避雨的麻雀;青石板路上流淌的"潺潺"水声,漫过石缝里苔藓的呼吸。
这些声音在记忆的深潭激起涟漪,让我想起母亲在我淋雨感冒后熬姜汤时"咕嘟"的沸腾,想起童年赤脚踩水洼溅起的"啪嗒"欢笑。 天亮了,雨又下了,这已超出“雷阵雨”的恩惠。我撑起伞,夺门而出,我要到天赐的雨中去。在石桥上听雨,在环城河听雨……
雨势小了,或许雨儿下了一夜也累了,让她歇一会吧。
露水从草叶滚落的"吧嗒"声,蚯蚓拱土的"簌簌"声,混合着远处早班公交"突突"的引擎,编织成苏醒的序曲。
瓦蓝的天际泛起鱼肚白,被雨水洗净的云絮轻飘如絮,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小城新雨后,无比清新无比干净的空气。 上天爱世人,爱世上所有的人,降雨给义人,也给不义的人。这场雨漫过皖北焦渴的阡陌,也浸润着江南雕花的窗棂;涤荡了龟裂的土地,也冲刷了到处乱飞的尘埃和害人的杨絮,更是让稼穑有了丰收的希望。
这份从上头来的爱,这份从至高之处降下的大赏赐,不知能否感化人心离恶行善,不知这天地同频的震颤,能否使人刚硬狂傲的心变得温润柔软,学那雨中低垂的麦穗,行公义,好怜悯,存谦卑的心。
我们的心窍要打开,眼睛要打开,耳朵要打开,务要竭力追求认识他;他出现确如晨光,他必临到我们像甘雨,像滋润田地的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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