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互相对立的上帝观念
有人要我告诉你们,基督徒都相信些什么;但我要首先告诉你们一件基督徒不用相信的事。如果你是基督徒,你不必相信其他所有的宗教从头到脚都是错的。如果你是无神论者,你必须相信全世界所有宗教的主要观点只是一个巨大的谬误。当我还是一个无神论者的时候,我不得不努力说服自己:大多数人在对他们最重要的问题上总是错的。当我成为基督徒以后,我能够采取一种更自由的观点。但是,当然,成为一个基督徒,确实意味着认为在基督教与其他宗教不同的地方,基督教是对的、它们是错的。就像在算术中一样——总和只有一个正确答案,其他所有的答案都是错的:但有些错误的答案比其他的答案更接近正确。
如果要对人类进行划分,首先可以分为两大类:相信某位上帝或某些神的大多数人和不信有神的少数人。从这一点上,基督教与大多数人站在一起——与古希腊人和罗马人、现代野蛮人、斯多葛学派、柏拉图主义者、印度教徒、回教徒等等站在一起,反对现代西欧的唯物主义者。
现在,我对人类进行进一步的划分。信神的人可以根据他们所信的神来划分。关于这点,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观念。第一种观念认为,上帝超越善恶。我们人类说一件事好、另一件事坏,但有些人认为,这仅仅是我们人类的观点。这些人会说,你越有智慧,就越不愿意说什么事好、什么事坏,就能越清楚地看到每件事都有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没有任何例外。
因此,这些人认为,人还远未到达神明的观点,善恶之分就已经完全消失了。他们会说,我们说癌症是坏,因为它会杀死一个人;但你也可以说一位高明的外科医生是坏,因为他杀死了癌症。这一切都取决于你看问题的角度。
另外一种对立的观念则认为,上帝是绝对的「好」或「公义」,是有立场的上帝,祂爱「爱」、恨「恨」,希望我们以某种方式、而不是另外一种方式行事。
第一种观点——认为上帝超越善恶的观点——被称作泛神论,普鲁士伟大的哲学家黑格尔、据我所知印度教徒,都持这种观点,犹太教徒、伊斯兰教徒和基督教徒则持另外一种观点。
伴随着泛神论与基督教的上帝观念之间的巨大差异,通常还有另一种差异。泛神论者通常相信,可以这么说,上帝使宇宙充满活力,就像你使你的身体充满活力一样:宇宙几乎等同于上帝。因此,如果宇宙不存在,上帝也不会存在,而你在宇宙中找到的任何东西,都是上帝的一部分。
基督徒的想法完全不同。他们认为,上帝发明并创造了宇宙——就像一个人绘制了一幅画、创作了一首曲子。一位画家不是一幅画,他的画毁了,他也不会死。你可以说:「他已经把他的一部分倾注其中。」但你的意思只是说,这幅画所有的美感和魅力都来自他的头脑,他的技巧在画中体现的方式,与在他的头脑中、甚至在他手中的方式是不一样的。
我希望你看出泛神论者与基督徒之间的区别,是如何与上述区别联系在一起的。如果你不非常认真地区别好与坏,那就很容易说你在这个世界上看到的任何东西,都是上帝的一部分。但是,如果你认为有些事情真的很坏,而上帝真的很好,那么你当然不能那样说。你必须相信上帝是与世界有分别的,我们在世界上看到的一些事情违背了上帝的旨意。
面对癌症或贫民窟,泛神论者会说:「如果你能从上帝的角度看,你就会意识到这也是上帝的一部分。」基督徒会回答:「不要说该死的废话。」(一位听众抱怨,「该死」这个词是轻浮的咒骂。但我的意思正是我所说的——胡说八道是该死的,是在上帝的诅咒之下,并且除非上帝的恩典,会将那些相信它的人引向永恒的死亡。)因为基督教是一种战斗的宗教。它认为上帝创造了这个世界——空间和时间、热和冷、各种颜色和味道、以及所有的动物和植物,都是上帝「用祂的头脑创造出来的」东西,就像一个人创作了一个故事。但基督教也认为,上帝创造的世界有很多事情出错了,上帝坚持、并且非常大声地坚持,要求我们把它们改正。
当然,这也引起了一个非常大的问题。如果一位好的上帝创造了这个世界,为什么它会出错呢?有很多年,我拒绝听基督徒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因为我一直觉得,「无论你们说什么,无论你们的论点多么聪明,说这个世界不是被某个智慧的力量创造出来的,岂不是更简单、更容易吗?你们所有的论点,不都是为了避免那些显而易见的东西而进行的复杂尝试吗?」但这又让我陷入了另外一个困难。
那时我反对上帝的论点,是宇宙看起来如此残酷和不公义。但是,我是怎么得到公义和不公义的观念的呢?一个人不会说一条线是弯曲的,除非他对一条直线有些概念。当我说这个宇宙不公义时,我是把这个宇宙与什么进行比较呢?如果整场演出从头到尾都很糟糕、毫无意义,那么我作为演出的一部分,为什么会发现自己对它作出如此激烈的反应呢?一个人掉进水里会觉得湿,因为人不是水生动物:一条鱼就不会觉得湿。当然,我本可放弃我的公义观念,说这不过是我自己的私人观念。但那样一来,我反对上帝的论点也倒塌了——因为这个论点倚赖于说世界的确不公义,而不仅仅是说它碰巧不取悦我的私人幻想。
因此,就在试图证明上帝不存在的行动中——换句话说,试图证明整个现实毫无意义——我发现自己被迫假设有一部分现实——即我的公义观念——是满有意义的。因此,无神论被证明太幼稚了。如果整个宇宙没有意义,我们就应该永远也发现不了它没有意义;就像宇宙中如果没有光,因此也不会有生物长眼睛,我们就应该永远不知道宇宙是黑暗的。「黑暗」将是一个毫无意义的词。
第二章 登陆沦陷区
好吧,无神论太简单了。现在我要告诉你另外一种太简单的观点。这种观点被我称之为「掺水的基督教」,它只说天上有一位好上帝,一切都很好——根本不提罪、地狱、魔鬼和救赎等所有既难理解、又令人害怕的教义。这两种观点都是幼稚的哲学。
企盼一个简单的宗教,是毫无益处的。毕竟,真实的事物并不简单。它们看起来也许简单,但事实并非如此。我坐的那张桌子看起来简单:但如果请一位科学家告诉你它的真正构成——让他谈谈原子,谈谈光波如何从原子反弹回来进入我的眼睛,谈谈光波对视觉神经产生什么作用,然后又对大脑产生什么作用——当然,你就会发现我们所谓的「看见一张桌子」,会让你陷入难以理解的谜团和复杂中。孩子的祷告看起来简单,如果你满足于停在那里,很好。但如果你不满足——现代世界往往不满足——如果你想继续问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么你必须为一些困难的事情作好准备。如果我们要求的不仅仅是简单的事,那么抱怨事情并不简单是愚蠢的。
但是,很多时候,采取这种愚蠢做法的人往往不是愚蠢的人,而是有意无意想要摧毁基督教的人。他们推出一个适合六岁孩子的基督教版本,作为攻击的对象。当你试图解释受过教育的成年人所持守的基督教教义时,他们就抱怨说这太复杂了,把他们给弄糊涂了。如果真的有一位上帝,他们确信祂将会把「宗教」变得简单,因为简单是如此之美,等等。你必须警惕这些人,因为他们每分钟都会改变立场,只会浪费你的时间。还要注意他们认为上帝会「把宗教变得简单」的观点:好像「宗教」是上帝发明的什么东西,而不是祂向我们陈述关于祂本性的某些永不改变的事实。
根据我的经验,现实不但复杂,通常还很奇怪。现实不是整齐划一、显而易见的,不是你所期望的。例如,当你知道地球和其他行星都绕着太阳转的时候,你自然会期望所有的行星都是一致的——比如说,所有的行星彼此之间的距离相等,或者有规律地增加,或者尺寸相同,或者随着距离太阳的远近有规律地增加或减少。实际上,我们可以看到,你会发现它们的体积、距离毫无韵律或理由可循,有些行星有一个月亮,有个行星有四个月亮,有个行星有两个月亮,有些一个也没有,有个行星还有光环。
事实上,现实通常是你无法猜到的。这也是我相信基督教的原因之一。这是一个你无法猜到的宗教,如果它为我们提供了我们一直期望的那种宇宙,我会觉得它是我们编造出来的。但事实上,它不是谁都可以编造出来的东西,它具有真实事物所具有的那种奇怪的曲折。所以,让我们抛开所有那些幼稚的哲学——那些过于简单的答案。这个问题并不简单,答案也不会简单。
这个问题是什么呢?就是这个宇宙包含着许多明显是坏的、而且看来毫无意义的东西,也包含像我们这样知道它是坏的和毫无意义的受造物。面对这一切的事实,只有两种观点。一种是基督教的观点,认为这是一个出了错的好世界,但仍然记得它应该是的样子。另一种是称为二元论(Dualism)的观点。二元论意味着相信万物背后都有两个势均力敌、互相独立的力量,一个好、一个坏,这个宇宙就是他们进行无休止战争的战场。我个人认为,除了基督教,二元论是市场上最有勇气、最合理的一种信念,但它有一个陷阱。
这两个力量、或精神、或神明——一个好、一个坏——应该是相当独立的。他们都是从永恒之中就存在,谁也没有创造另一个,谁都不比另一个更有权称自己为上帝,大概谁都认为自己是好的,而认为另一个是坏的。一个喜欢仇恨和残忍,另一个喜欢爱和怜悯,每一个都坚持自己的观点。既然如此,当我们说其中一个是好的力量,而另一个是坏的力量的时候,我们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或者我们只是在说自己碰巧更喜欢其中一个、而不是另一个——就像更喜欢啤酒而不是苹果酒——或者我们是在说,无论这两个力量怎么想,无论我们人类现在碰巧喜欢哪一个,其中一个把自己看作好的,实际上是错误的、荒谬的。如果我们的意思只是说我们碰巧更喜欢前者,那么我们必须完全放弃谈论善恶。因为善意味着你应该喜欢的事物,不管你在某个特定的时刻碰巧喜欢什么。如果「行善」只是指你毫无理由地加入自己碰巧喜欢的那一边,那么善就不配称作善。所以,我们的意思必须是:这两个力量中的一个确实是错的,而另一个确实是对的。
但是,当你这么说的时候,你是在把除了这两个力量之外的第三个东西放进宇宙:某种关于好的法则、标准或准则,其中一个力量遵守、而另一个不遵守。但是,既然这两个力量是用这个标准来衡量的,那么,这个标准、或者说制定这个标准的那个存在,一定是在他们背后、远远超过他们,祂将是真正的上帝。实际上,当我们称他们为好和坏的时候,意思就是其中一个与真正的终极上帝有对的关系,而另一个与祂有错的关系。
同一个问题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来阐述。如果二元论是真的,那么,坏的力量一定是一个为了自己而喜欢恶的存在。但在现实中,我们没有看到任何人只是因为某事坏而喜欢恶。我们能看到最接近的例子是残酷,但在现实生活中,人们之所以残酷,是因为两个原因之一——或者是因为他们是虐待狂,如性变态,以致残酷能使他们获得感官快乐;或者是想通过残酷获得某种东西——金钱、权力或安全。但是,快乐、金钱、权力和安全本身都是好的事物。恶在于用错误的方法、或错误的方式,或贪得无厌地追求好的事物。
当然,我并不是说这样做的人没有邪恶透顶;我只是说,当你仔细审视它的时候,你会发现恶实际上是用错误的方式去追求好。你可以纯粹为了好而行善,但不可能纯粹为了坏而行恶。你可以在心中没有友善的感觉、做起来也不觉得愉快的时候仍然对人友善,仅仅是因为友善是对的;但是,没有人仅仅因为残暴是错的、而对别人施行残暴——只是因为残暴对他来说是快乐的、或有用的。换句话说,即使坏的力量以好的力量行善的方式去行恶,也不能成功。可以说,好本身就是好,坏只是变坏的好;先有好的东西存在,然后才可能变坏。我们把虐待狂称为性变态,但你必须先有正常性行为的概念,然后才能谈论什么是变态;你可以看出哪个是变态,因为你可以用正常解释变态、却不能用变态解释正常。
由此可见,这个坏的力量本来应该与好的力量平起平坐,爱恶的方式应该和好的力量爱善一样,但他其实只是一个怪物。为了行恶,他必须先渴望好的东西,然后以错误的方式去追求;他必须先有好的冲动,然后才能使它们变态。但是,如果他是坏的,他既不能给自己提供好的东西去渴望,也不能提供好的冲动去变态。他必须从好的力量那里得到这两者。如果这样,那么他就不是独立的。他是好的力量的世界的一部分,或者是被好的力量创造的,或者是被两者之上的某种力量创造的。
更简单地说。要作恶,他必须存在、并且有智慧和意志。但是,存在、智慧和意志本身都是好的。因此,他一定得从好的力量那里得到它们:即使为了作恶,他也必须从对手那里借或偷。你现在开始明白,为什么基督教一直说魔鬼是堕落的天使了吧?这不仅仅是讲给孩子们听的故事,而是对这一事实的正确认识:邪恶只是一种寄生虫、并不是原始的事物。使邪恶得以继续的力量,是善赋予它的。使坏人得以有效作恶的一切,本身都是好的——比如决心、聪明、美貌和存在本身。这就是为什么二元论在严格的意义上是行不通的。
但我毫不讳言,真正的基督教——有别于掺水的基督教——要比人们想象的更接近二元论。我第一次认真阅读新约时,让我感到惊讶的一件事就是,它如此多地谈到宇宙中的一种黑暗势力——一种强大的邪灵,被认为是死亡、疾病和罪恶背后的力量。与二元论不同的是,基督教认为,这种黑暗势力是上帝创造的,被造的时候是好的,后来出了错。基督教同意二元论说这个宇宙处于战争状态。但它并不认为这是独立力量之间的战争,而是一场内战、一场叛乱(译注:参见《启示录》12章7-9节),我们生活在被叛军占领的宇宙的一部分。
沦陷区——这就是这个世界。基督教是关于合法的国王怎样登陆的故事(译注:这是用二战期间盟军在欧洲登陆作比喻),你可以说是乔装打扮地登陆(译注:指基督道成肉身,参见《约翰福音》1章14节),并且呼召我们所有人投身于一场伟大的破坏运动。当你去教堂的时候,你实际上是在收听我们朋友发来的秘密无线广播:这就是为什么敌人如此急于阻止我们的原因。牠通过玩弄我们的自负、懒惰和因有知识而自命不凡来做到这一点。
我知道有人会问我:「你真的想在今天这个时代,重新介绍我们的老朋友——那位长着蹄子和犄角之类东西的魔鬼出场吗?」好吧,我不知道今天的时代与魔鬼有什么关系,也不太清楚牠是否长着蹄子和犄角。但在其他方面,我的回答是:「是的,我要重新介绍」。我没有声称知道牠的模样。如果有人真的想更多地了解牠,我会对此人说:「别着急。如果你真想了解,会有机会的。等你了解了,是否会喜欢,那又是另一码事了。」
第三章 令人震惊的选择
因此,基督徒相信,一个邪恶的力量已经使牠自己成了这个世界的王。当然,这又引发了一些问题:这种局面符合上帝的意愿吗?如果符合,你会说:祂真是一位奇怪的上帝;如果不符合,你会问:既然祂拥有绝对的能力,怎么可能有违背祂意愿的事情发生呢?
但是,任何拥有权柄的人都知道,一件事情可能一方面符合你的意愿,另一方面又不符合。一位母亲可能对孩子们说:「我不会每天晚上都督促你们收拾书房,你们必须学会自己保持整洁。」这完全合情合理。然后,有一天晚上她上楼,发现玩具熊、墨水和法语语法书全都堆在壁炉里。那是违背她意愿的,她希望孩子们保持整洁。但是另一方面,正是她的意愿,给了孩子们不保持整洁的自由。同样的情况出现在任何一个军团、工会或学校中。你让大家自愿去做一件事,结果有一半的人不去做;这并非你的意愿,但你的意愿会使这种情况成为可能。
宇宙中的情况或许也是如此。上帝创造了具有自由意志的事物,这意味着那种受造物既可以做错、也可以做对。有些人认为,他们可以想象一种自由但不可能犯错的受造物,我不能。如果一件事可以自由地变好,也就可以自由地变坏。自由意志使邪恶成为可能。既然如此,为什么上帝要给他们自由意志呢?因为自由意志虽然使邪恶成为可能,但也只有它,可以使任何值得拥有的爱、善或喜乐也成为可能。一个自动机的世界——其中的受造物像机器人一样行动——几乎不值得创造。上帝为祂的高级受造物所设计的幸福,是在极大的爱与喜悦中自由地、自愿地与祂联合、也彼此联合,与之相比,地球上男女之间最销魂的爱情,也不过平淡如水。为此,他们必须是自由的。
当然,如果他们以错误的方式使用自由,上帝当然知道会发生什么:显然,祂认为这个险值得冒。也许我们倾向于不同意祂的观点,但是不同意上帝有一个困难。祂是你一切推理能力的源泉:如果祂错了,你也不可能对,就像一条溪流不可能比它自己的源头还高。当你与祂争辩时,你实际上是在与赋予你争辩能力的力量争辩:这就像砍掉你所坐的树枝。
如果上帝认为,自由意志值得以宇宙中的这种战争状态作为代价——也就是说,为了创造一个活生生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受造物可以行出真正的善或伤害,可以发生真正重要的事情,而不是一个只有祂扯动绳索、才会移动的玩具世界——那么,我们可以认为这是值得的。
当我们了解了自由意志之后,我们就会知道问那个问题是多么愚蠢,就像有人曾经问我的:「为什么上帝用这么烂的材料创造了一个会出错的受造物?」一个受造物的材料越好——它就越聪明、越强壮、越自由——这样,如果它做得对,就会越好,但如果它出了错,也会更糟。一头母牛不可能特别好、也不至于非常坏;一只狗可以比它更好,也可以比它更坏;一个孩子则会比狗更好,或者更坏;一个普通的成年人会再进一步;一个天才会更进一步;而一个超自然的灵,可以是一切之中最好或者最坏的。
那种黑暗的力量是如何出错的呢?毫无疑问,我们在这里提出了一个人类难以确切回答的问题。但是,我们可以根据自己出错的经验,提供一个合理的、也是传统的猜测。当你有了自我意识之后,就有可能把自己放在首位——想成为中心——实际上就是想成为神。那就是撒但的罪:也是牠教唆人类的罪。有些人认为,人的堕落与性有关,但这是错误的。 《创世记》中的故事其实是说,我们的性本性在堕落之后发生了某些败坏,那是堕落的结果、而不是堕落的原因(译注:参见《创世记》第3章)。撒但放在我们始祖头脑中的主意,是他们可以「像神一样」——他们可以独立自主,仿佛自己创造了自己——可以成为自己的主人——可以为自己创造某种在上帝之外、远离上帝的幸福。从那次徒劳的尝试中,产生了几乎所有我们称之为人类历史的东西——金钱、贫穷、野心、战争、卖淫、阶级、帝国、奴隶制——历史就是人类试图在上帝之外寻找幸福的漫长而可怕的故事。
这种努力之所以永远都无法成功,原因在于:是上帝创造了我们,像人发明引擎一样发明了我们。汽车被造成靠汽油运行,靠任何别的东西都无法正常运转。上帝把人这台机器设计成靠上帝自己来运行,祂自己就是我们的灵魂被设计用来燃烧的燃料,或者说我们的灵魂被设计需要喂养的食物,没有其他的替代品。这就是为什么要求上帝以我们自己的方式让我们快乐,却不必理会宗教,是绝对行不通的。上帝不能给我们没有祂自己的幸福和平安,因为它不存在,不存在独立于上帝之外的幸福。
这就是打开历史的钥匙。人类消耗了巨大的精力——建立了文明——设计出优秀的制度;但每次总有什么会出错。某些致命的缺陷,总是把自私和残忍的人类带上巅峰,然后让一切都滑回到痛苦和毁灭之中。实际上,是这台机器出了故障。它看上去可以正常启动,还能开上几步,然后就会坏掉。因为他们企图让它靠错误的果汁运行,这就是撒但对我们人类所做的。
上帝做了什么呢?首先,祂留给我们良心,即对与错的是非感:纵观历史,一直有人努力——其中一些人非常努力地——顺从它,但他们都没有完全成功。其次,祂送给人类我所谓的美梦:我的意思是那些几乎遍布于所有异教的奇特故事,讲述了一个死而复活的神,通过自己的死、以某种方式赋予了人类新的生命。第三,祂选择了一个特定的民族,并花了几个世纪的时间,在他们的脑海中灌输祂是怎样的上帝——祂是独一的上帝,而且祂关心正确的行为。那些人就是犹太人,旧约记载了灌输的过程。
然后,真正令人震惊的事情来了。在这些犹太人当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祂四处传道,口气好像祂就是上帝。祂宣称赦免罪。祂说自己从亘古一直存在。祂说要在末日来审判世界。现在,让我们搞清楚这一点。在印度人那样的泛神论者中,人人都可以说他是上帝的一部分,或者与上帝同在:这并不特别奇怪。但是这个人,因为祂是犹太人,不可能指那种上帝。在他们的语言中,上帝是指创造了世界、又在世界之外、与一切事物有天渊之别的存在。一旦你明白了这一点,你就会发现,这个人所说的,绝对是有史以来人类口中所出的最令人震惊的话。
祂所宣称的一部分,往往会被我们当作耳旁风,因为我们已经听得太多了,以至再也看不出它的意义。我指的是宣称赦罪:任何罪。除非说话的人是上帝,否则,这真是荒谬到了可笑的地步。我们都可以理解一个人怎样原谅对自己的冒犯:你踩了我的脚趾,我原谅你;你偷了我的钱,我原谅你。但是,我们应该如何看待一个人,他自己并没有被抢劫或践踏,却宣布他原谅你踩别人的脚趾和偷别人的钱呢?蠢得像头驴,这应该是我们对他的行为最客气的评论。
然而,这正是耶稣所做的。祂告诉人们,他们的罪已经被赦免了,却从来不先征求那些被他们的罪伤害过的其他人的意见。祂毫不迟疑地赦免人,仿佛自己就是主要的当事人,在所有的冒犯中都是主要被冒犯的人。只有当祂真的是上帝,因此每一桩罪都触犯了祂的律法、伤害了祂的爱的时候,这才有意义。若是出自任何不是上帝的说话者的口,这些话意味着只能被我看作史无前例的愚蠢和自负。
然而——这是这件事的奇特、重要之处——即使是祂的敌人,当他们阅读福音书时,通常也不会得到愚蠢和自负的印象。不带偏见的读者更不会这样认为。基督说祂「柔和谦卑」,我们相信祂所说的;但我们没有注意到,如果祂只是一个人,从祂的某些话中,我们就很难得出柔和谦卑的结论。
在此,我试图阻止任何人说出人们经常说的关于祂的真正愚蠢的话:「我乐意接受耶稣是一位伟大的道德教师,但我不接受祂自称是上帝。」这是我们不应该说的一件事。如果一个人只是人,却说出了耶稣所说的话,你不可能觉得他是一位伟大的道德教师。他要么是个疯子——就和说自己是荷包蛋的人一样——要么他就是地狱的恶魔。你必须做出自己的选择:要么这个人过去是、现在仍是上帝的儿子;要么是个疯子,或者还不如疯子。你可以把祂当作傻瓜关起来,你可以向祂吐口水,把他当作恶魔杀死;你也可以俯伏在祂的脚前,称祂为主、为上帝。 但是,让我们千万别说任何祂是一位伟大的人类教师的傲慢的废话。祂没有留给我们这种选择,也不打算这样做。
第四章 完美的忏悔者
这样,我们就面临着一个可怕的选择。我们正在谈论的这个人要么过去是、现在仍是祂所宣称的上帝,要么是个疯子,或者还不如疯子。现在,在我看来,祂显然既不是疯子、也不是恶魔:因此,无论看起来多么奇怪、多么可怕、多么不可能,我只能接受祂过去是、现在仍是上帝的观点。上帝以人的形式,登陆了这个被敌人占领的世界(译注:这是用二战期间盟军在欧洲登陆作比喻)。
那么,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呢?祂来做什么呢?来教导人吗?好吧,当然没有错;但是,只要你看看新约或任何其他基督教著作,你就会发现它们一直在谈论另外一件事情——关于祂的死和祂的复活。很明显,基督徒认为这个故事的重点就在这里。他们认为,祂来到世上的主要目的,是受苦和被杀。
在我成为基督徒之前,我的印象是:基督徒首先必须相信一件事,就是关于基督之死的意义的特定理论。根据这个理论,上帝想惩罚那些离弃祂、并加入大反叛者(译注:指撒但)的人,但基督自愿代人接受惩罚,所以上帝放过了我们。现在我承认,即使这个理论在我看来不像以前那么不道德和愚蠢了,但也不是我想说的重点。我后来逐渐发现的是,无论这个理论、还是别的任何理论,都不是基督教。
基督教的核心信念是:基督之死以某种方式使我们与上帝和好,让我们能重新开始。解释这事的理论是另一回事。它是怎么产生作用的呢?人们提出了许多不同的理论,但所有的基督徒都公认的是:它的确产生了作用。我要告诉你我的理解。所有正常的人都知道,如果你又累又饿,一顿饭会对你有好处。但现代的营养理论——讲的都是维生素和蛋白质——则是另一回事。人们在听说维生素理论之前,吃完晚餐就会感觉好多了:如果有一天维生素理论被摒弃了,他们还会继续吃同样的晚餐。
关于基督之死的理论不是基督教:它们是关于它如何运作的解释。基督徒对这些理论的重要性看法不一,我自己的教会——英格兰教会——不认为其中任何一种是正确的。罗马天主教则走得更远。但是我想,他们都会同意,这事本身比神学家提出的任何解释都重要无数倍。我想他们可能会承认,永远没有一种解释能完全说明这个事实。然而,正如我在本书前言中所说的,我只是一个平信徒(译注:圣公会把教会中神职人员之外的成员称为「平信徒 layman」),这一点让我们进入了深水区。我只能告诉你,我个人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价值的。
在我看来,这些理论本身并不是你必须接受的。你们中间的许多人无疑都读过金斯(Jeans,1877-1946年,英国物理学家)或爱丁顿(Eddington,1882-1994年,英国天文学家、物理学家和数学家)的书。当他们想解释原子或类似的东西时,会给你一番描述,在你脑中留下一幅图像。但是,随后他们就会警告你,这个图像并不是科学家们实际相信的。科学家们相信的只是一个数学公式,图像只是为了帮助你理解公式。按照公式,图像并不真正正确;它们并没有给你真实的东西,只是或多或少相似的东西。它们只是用来提供帮助,如果它们没有帮助,你可以摒弃它们。
原子本身是无法画像的,只能用数学来表达。我们和这些物理学家在同一条船上。我们相信,基督之死正是历史上的某个时刻,某个绝对无法想象的事物从外部进入了我们自己的世界。如果我们连对构成自己世界的原子都无法画像,当然也无法画出基督之死了。的确,如果我们发现我们可以完全理解它,那么这个事实本身就说明,基督之死并不是它所宣称的那样——不可思议的、并非创造的、超越自然的,像闪电一样撞进了自然。你可能会问,如果我们无法理解,它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但这很容易回答。一个人可以在不了解食物如何提供营养的情况下,照样吃他的晚餐。一个人可以接受基督所做的,而不知道它是如何产生作用的:事实上,在他接受之前,他当然不会知道它是如何产生作用的。
我们被告知,基督为我们而死,祂的死洗净了我们的罪,通过死,祂使死亡本身失去了作用。那就是这个公式,那就是基督教,那就是基督徒必须相信的。在我看来,我们建立的任何关于基督之死如何完成这一切的理论,都是相当次要的:如果它们对我们没有帮助,只需要保留蓝图或图表;即使它们能给我们帮助,也不要与事实本身混淆。尽管如此,其中一些理论还是值得一看的。
大多数人听到的,就是我之前提到的那个理论——我们因基督自愿代替我们受罚,所以被放过了。现在,从表面上看,这是一个非常愚蠢的理论。如果上帝打算放过我们,祂到底为什么不直接这样做呢?让一个无辜者代人受罚,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你从治安法庭的角度来理解惩罚,的确看不出意义。另一方面,如果你从债务的角度来考虑,那么有钱人替没钱的人还债,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或者,如果你不把「受罚」理解为接受刑罚,而是理解为更广泛意义的「承担责任」或「买单」,那么当然,当一个人掉进坑里,把他拉出来的麻烦,通常落在一位好心的朋友身上,这是一个普遍的经验。
那么,人类让自己陷入了一个什么样的「坑」呢?他试图独立自主,行为好像他属于自己一样。换句话说,堕落的人类不仅仅是一个需要改善的不完美的受造物:他还是一个必须放下武器的反叛者。放下武器、投降、说对不起,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路,准备重新从头开始生活——这是脱离我们的「坑」的唯一出路。这个投降的过程——这个全速后退的运动——就是基督徒所说的悔改。
悔改一点也不有趣,比单纯的认错要难得多。这意味着忘掉我们自我培养了几千年的所有自负和自我意志,这意味着杀死自己的一部分、经历一种死亡。实际上,只有好人才能做到悔改。那么问题来了:只有坏人才需要悔改,只有好人才能彻底悔改。你越坏,就越需要悔改,但也越难以悔改。只有完美的人才能完美地悔改——但他却不需要悔改。
请记住,这种悔改,这种甘心屈辱和经历死亡,并不是上帝重新接纳你之前对你的要求,也不是祂愿意就可以让你免做的事:这只是在描述什么是回到祂面前。如果你要求上帝重新接纳你、却不需要悔改,实际上是在要求祂让你回去、却不需要回去的动作,这是不可能发生的。很好,那么,我们必须经历悔改。但是,同样的恶使我们需要悔改,也使我们无力悔改。
如果上帝帮助我们,我们能悔改吗?能。但是,当我们说上帝帮助我们的时候,我们的意思是什么呢?可以这么说,我们的意思是,上帝把祂自己的一点点放进我们里面。祂借给我们一点祂的思想能力,我们就可以思考:祂把一点祂的爱放进我们里面,我们就可以彼此相爱。当你教一个孩子写字的时候,你在他写字母时握着他的手:也就是说,他能写出字母,是因为你在写它们。我们之所以能爱和思想,是因为上帝在爱和思想,并在我们这样做时握住我们的手。
现在,如果我们没有堕落,那当然会一帆风顺。但不幸的是,我们现在需要上帝的帮助,才能做上帝在祂自己的本性中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投降、受苦、屈服、死亡。上帝的本性中没有任何东西与这个过程相符。因此,我们现在最需要上帝带领的一条路,是上帝在祂的本性中从未走过的一条路。上帝只能分享祂有的东西:可这个东西在祂自己的本性中没有。
但是,假设上帝成为一个人——假设我们可以受苦和死亡的人性与上帝的本性在一个人身上结合在一起——那么,那个人就可以帮助我们。祂可以放弃自己的意志,受苦、受死,因为祂是人;祂可以完美地做到这一点,因为祂是上帝。只有上帝在我们里面做,你我才能经历这个过程;但上帝只有成为人,才能这么做(参见《希伯来书》第5章7-10节)。我们经历死亡的努力,只有在我们人类分享上帝的死亡时才会成功(参见《罗马书》第6章3-8节);正如我们的思想之所以能成功,只是因为它是祂智慧海洋中的一滴:但是,上帝如果不死,我们又如何分享上帝的死亡呢?如果祂不作为一个人,又怎么能死呢?这就是祂为我们偿债,并为我们经历祂自己根本不用经历的痛苦的意义。
我曾听一些人抱怨说,如果耶稣既是上帝又是人,那么祂的受苦和死亡在他们眼中就失去了所有的价值,「因为对祂来说,这一定很容易。」其他人可能非常正确地斥责了这种抱怨的忘恩负义和无礼;而令我震惊的,是这种抱怨所体现的误解。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样抱怨的人是对的,他们甚至没有充分地陈述自己的理由。完美的顺服、完美的受苦、完美的死亡,不但因为耶稣是上帝才更容易,而且因为祂是上帝才有可能。
但你确定,这能作为一个不接受这些的非常奇怪的理由吗?老师可以帮孩子写字母,因为老师是大人、知道怎么写字,那当然对老师来说更容易一些;正因为这对他来说更容易,他才能帮助孩子。如果孩子因为「对大人来说很容易」而拒绝这种帮助,等着向另一个不会自己写字的孩子学写字,这样就没有「不公平」的优势,他的进步就不会很快。
如果我掉进一条湍急的河流中,一个一只脚仍在岸上的人可能会伸出一只手来救我的命。我应该在沉浮之间冲他喊:「不,这不公平!你有优势!你有一只脚在岸上」吗?这种优势——如果你喜欢,可以称之为「不公平」——是他对我有用的唯一原因。如果你不向比自己更强的人寻求帮助,你会向谁求助呢?
这就是我自己看待基督徒所说的赎罪的方式。但请记住,这只是另外一幅图像,不要把它误认为是事情本身:如果它对你没有帮助,那就放弃它。
第五章 很实际的结论
基督经历了完全的降服和羞辱:完全是因为祂是上帝,降服和羞辱是因为祂是人。现在,基督徒的信仰是,如果我们以某种方式分享基督的谦卑和受苦,我们也将分享祂对死亡的征服,并在我们死后得到新的生命,并在其中成为完美和完全幸福的受造物。这意味着,我们不仅仅是努力遵循祂的教导。人们经常问,进化的下一步——超越人类的一步——什么时候会发生。但基督徒看来,这已经发生了。在基督里出现了一种新人:在祂里面开始的新生命,将被放在我们里面。
这是怎么做到的呢?现在,请记住我们是如何获得旧的、普通的生命的。我们从其他人那里、从我们的父母和所有的祖先那里、未经自己的同意就得到了它——并且通过一个非常奇特的过程,其中包括了快乐、痛苦和危险。这是一个你永远也猜不到的过程。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在孩提时代用了许多年竭力猜测它:有些孩子在第一次听说时不肯相信——我不确定是否应该责备他们,因为这的确很奇特。现在,安排这个过程的上帝,也是安排新生命——基督的生命——如何传递的同一位上帝。我们也必须为它的奇特做好准备。当祂发明性的时候,祂没有征求我们的意见:当祂发明这个的时候,祂也没有咨询我们。
基督的生命通过三件事传递给我们:洗礼、信仰、以及不同的基督徒用不同的称呼的神秘行为——圣餐、弥撒或主的晚餐。至少那是三种常见的方法。我并不是说,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如果缺了其中的一个或多个,这生命就不会传递。我没有时间去讨论特殊的情况,而且对此了解得也不多。如果你想在几分钟内告诉一个人如何去爱丁堡,你会告诉他坐火车:他当然也可以坐船或飞机到那里,但你几乎不会提那两项。我也不是在讨论这三件事中哪一件最重要。我的卫理公会朋友希望我多谈信仰,并且相应地少讲一点其他两件。但我不打算这样做。事实上,任何宣称教你基督教教义的人,都会告诉你使用所有三件,这对我们眼下的目的来说,已经足够了。
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事会成为新生命的导体。但是,如果不是碰巧知道的话,我也永远不会明白某种特定的肉体快乐,会与世界上出现新生儿之间存在任何联系。我们必须按照现实本来的样子接受它,喋喋不休地说它应该怎样,或者我们应该期待它怎样,都没有什么好处。但是,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它会这样,但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我相信它是这样。我已经解释了为什么我必须相信耶稣过去是、并且现在是上帝。
从历史上看,祂教导祂的门徒说,新生命是以这种方式传递的。换句话说,我的相信是基于祂的权威。不要被「权威」这个词吓倒。基于权威相信某些事,只是意味着你之所以相信某些事,是因为告诉你的人是一个你认为值得信赖的人。我们相信的事情,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基于权威的。我相信有纽约这个地方。我自己从没见过纽约,也无法通过抽象推理,证明一定有这样一个地方。我相信它,因为可靠的人已经告诉我了。普通人相信太阳系、原子、进化、血液循环,都是基于权威——因为科学家们是这么说的。我们对世界上每一起历史事件的相信,都是基于权威。我们中间没有人见过诺曼底征服,也没有人见过西班牙无敌舰队的惨败;没有人能像在数学那样,通过纯粹的逻辑来证明这些事。我们相信这些事情,只是因为这些事件的目击者留下的记录告诉了我们:实际上,就是基于权威。如果一个人像有些人讨厌宗教权威那样讨厌其他权威,将不得不满足于自己的一生一无所知。
不要以为我是在用洗礼、信仰和圣餐来代替你自己效法基督的努力。你的自然生命来源于你的父母;这并不意味着如果你什么都不做,它还会一直存活。你可能因为疏忽而失去它,或者你可以通过自杀结束它。你必须喂养它、照顾它:但要永远记住,你不是在创造生命,只是在维持你从别人那里得到的生命。同样,一个基督徒可能会失去已经放在他里面的基督生命,他必须努力保持它(译注:这并不是说基督徒是倚靠自己维持救恩,参见《腓立比书》第2章12-13节、《加拉太书》第3章3节)。
但是,即使是史上最好的基督徒,也不是凭自己努力——他只是在滋养或保护他永远也无法凭自己获得的生命。这具有实际的效果。只要自然的生命还在你的身体里,它就会采取很多措施来修复你的身体;受了刀伤,它能在一定程度上愈合,死去的尸体则不能。活的身体不是永远不会受伤,而是能够在某种程度上自我修复。同样,基督徒也不是永远不会出错,而是一个能够悔改、振作,在每一次跌倒后重新开始的人——因为基督的生命在他里面,一直在修复他,使他能够在某种程度上重复基督自己所经历的那种自愿死亡。
这就是为什么基督徒与其他努力行善的人有所不同。那些人希望通过行善来取悦上帝,如果有一位的话;或者——如果他们认为没有上帝——至少他们希望博得好人的赞扬。但基督徒认为,他所做的一切善行,都来自他里面的基督生命。他不认为上帝是因为我们好才爱我们,而是认为上帝因为爱我们,所以使我们变好。就像温室的屋顶不是因为明亮才吸引太阳,而是因为阳光照射才变得明亮。
让我说得清楚一点,当基督徒说基督的生命在他们里面的时候,他们不是指某些单纯精神或道德的东西。当他们说「在基督里」或基督「在他们里」的时候,不是在比喻思考基督或效法祂。他们的意思是,基督的确正在透过他们运行(译注:参见《加拉太书》第2章20节);全体基督徒都是基督借以行动的物质器官——我们是祂的手指和肌肉、身体的细胞(译注:参见《以弗所书》第1章23节)。
也许这解释了一两件事。它解释了为什么这种新生命不但通过信仰等纯精神行为传递,而且通过洗礼和圣餐等身体行为传递。这不仅仅是一个观念的传递;它更像是进化——一个生物学或超生物学的事实。想比上帝更属灵,是没有好处的。上帝从来没有打算让人成为纯粹的灵性受造物。这就是为什么祂使用饼和酒等物质,将新生命放进我们里面。我们可能会认为这是相当粗鄙和不属灵的。上帝不这样认为:祂发明了饮食。祂喜欢物质,祂发明了物质。
还有另一件曾经让我困惑的事情。 这种新生命只限于那些听过基督、并能够相信祂的人,这岂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但事实是,神并没有告诉我们祂对其他人的安排是什么(译注:参见《约拿书》第4章11节;《启示录》第20章15节)。我们确实知道,不借着基督,就没有人可以得救;但我们不能确定,只有知道祂的人才能借着祂得救(译注:这并不是普救论,参见《希伯来书》第11章13节)。但与此同时,如果你替那些外面的人担忧,你所能做的最不合理的事,就是自己留在外面。基督徒是基督身体的一部分,是祂借以工作的有机体。这个身体的每一点扩充,都使祂能多做一点事情。如果你想帮助那些外面的人,你就应当把自己作为一个细胞加入到基督的身体里,只有祂才能帮助他们。想让一个人多做工作,却又砍掉他的几根手指,这是不可思议的。
另一个可能的反对意见是:为什么上帝要乔装打扮地在这个被敌人占领的世界里登陆(译注:这是用二战期间盟军在欧洲登陆作比喻),建立一种秘密的团体(译注:指教会)来破坏魔鬼?为什么祂不带着大军登陆,大举进攻?是因为祂不够强大吗?好吧,基督徒认为,祂会带着大军登陆,只是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但我们可以猜到祂为什么迟延,祂想给我们机会自由地加入祂那一方。我想,你我都不会看得起一个等到盟军进军德国后,才宣布站在我们这边的法国人。上帝会大举进攻。但我想知道,那些要求上帝公开、直接地干预我们世界的人,是否完全意识到当上帝这样做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的。当那种情况发生的时候,就是这个世界的结束之日。
当剧作家走上舞台的时候,这出戏就结束了。没错,上帝将会大举进攻:但是,当你看到整个自然的宇宙像梦一般融化,某些其他的东西——某些你从未想像过的东西——直闯进来,对我们某些人来说如此美丽、对另一些人来说如此可怕,以致我们都没有任何选择余地的时候,你才说你站在上帝一边,有什么用处吗?因为那时出现的将是不再乔装打扮的上帝,某种势不可当的东西,将给每个受造物带来无法抗拒的爱、或者无法抗拒的恐惧。那时,选择你的一方为时已晚。当你已经没有可能站起来的时候,说你「选择躺下」是没有意义的。那将不是选择的时候:而将是我们发现自己真正选择了哪一方的时候,无论我们之前是否意识到这一点。
现在、今天、此刻,是我们选择正确一方的机会。上帝正在勒住缰绳,以便给我们那个机会。它不会永远保留,我们必须把握它、否则就是放弃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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